“我从经验中发现，每当我注意力不集中或者看向别处时，似乎总有一条鱼会跃出水面咬饵，而我却来不及钩住它。”

——斯蒂芬·肖尔

最近几天，斯蒂尔·肖尔在大学讲座中途被气走的事件持续发酵。随着讨论的深入，话题也从对事件刚发生时一边倒的震惊+批评，转向对肖尔的摄影观念在当下价值的探讨。

总的来说，针对这次事件大概有三种主要的声音。

一种认为：听众席上肯定不止一两个人全程玩手机，再加上两个不知所云的提问，肖尔的心态彻底崩了，只能以一段自认为“粗鲁”的话，结束了这场讲座。

图源网络，侵删

另有一种声音认为：青年时代的肖尔用快摄影彩色照片记录日常生活，反对的是黑白照片矫揉造作的神圣性。但今天，他对大画框物象摄影的捍卫反而让他屏蔽了技术、科技、新媒介对当下摄影艺术和审美的冲击和影响。

还有一种声音是说：现场听讲座的学生，其实并不是肖尔老爷子的粉丝，也不是真正的摄影爱好者。他们要么是被学校拉来凑数的，要么是来给摄影界“活化石”拍照打卡的。再加上依赖翻译，走神也是人之常情。

但不管什么原因，很多网友都认为，肖尔可能再也不想来中国大学里做讲座了。

斯蒂芬·肖尔走下讲坛，回到观众席
图源网络，侵删

可能这种定论太过绝对，但肖尔的确是个很有边界感的艺术家，并且对科技保持警惕。这从他退出ins是能看出来的。

今年3月18日，肖尔在ins上发了一张由蔬菜拼成的“BYE”，并配了一大段文字。

图片来源：斯蒂尔·肖尔ins账号

配文的大概意思是说，他十年前开始在Instagram上发布照片，内容是每天发布一张用iPhone拍照并剪裁适合Instagram屏幕尺寸的照片。但这些年来，Instagram的体验发生了变化，图片发布的顺序也从时间线改为了基于算法（高赞、高评）排列。尤其最近，有数百个垃圾账户在关注他并给他发私信。肖尔觉得他在Instagram上花了太多时间。

这段告别语的最后，肖尔写道：“几天前，我向人工智能搜索引擎Perplexity询问如何取消我的Instagram账户。在指导我完成一系列步骤后，它补充说，退出Instagram的人‘可能在心理健康和整体福祉方面获得积极的影响’，这不仅展示了人工智能，还展示了人工智能的智慧。”

图片来源：斯蒂尔·肖尔ins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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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摄影师的逆反

肖尔在很早就显示出了他在艺术方面的天赋。

9岁开始摄影，14岁把3张照片卖给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17岁成为安迪·沃霍尔的专用摄影师，23岁成为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个展的首个在世艺术家。他于1982年出版的画册《不寻常之地》，40年来一直畅销。他的摄影入门理论书《照片的本质》，是无数大学摄影专业的必读书。

但同时，肖尔在职业生涯中也是饱受争议的。很多人认为他的作品就是随手一拍的生活场景，平平无奇，很无聊。他也因彩色摄影的“新口味”而被批评家排斥。

Transparencies（《幻灯片》系列作品）

如何看待肖尔的摄影观念？他的一句话可能可以作出解读：“I wanted to make pictures that felt natural, that felt like seeing, that didn’t feel like taking something in the world and making a piece of art out of it.”（我想拍一些感觉很自然的照片，就像是（用眼睛）在观看，而不是把世界上的东西拿出来，把它们做成一件艺术品。）肖尔在摄影中对这种观念的强调，也许是受到安迪·沃霍尔波普艺术的影响——最平凡无奇，也可能是最世俗的东西，才是最有价值的。因为这个世界需要你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知。

New York City（《纽约》系列作品） 2000/2002

1971年，肖尔开始用彩色摄影构建起新的审美趣味，那个时候，黑白摄影是绝对的主流；1991年，他又从彩色摄影转向黑白。

曾经也有人对肖尔说，彩色摄影无法表达深刻的思想，所以大家都用黑白；但10年后，没人有在拍黑白照片。从时间线索来看，从彩色到黑白，肖尔似乎一直在反潮流，而根本的原因在于，他对传统思想的质疑。这一点在肖尔的创作中，是没变的。

New York City（《纽约》系列作品） 2000/2002

肖尔说：“我拍摄的是我吃的每一顿饭，我遇到的每一个人，为我服务的每一个服务员，我睡过的每一张床，我用过的每一个厕所。”这种观念本身也是对传统摄影艺术方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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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强调注意力

在北京三影堂“永久的当下：斯蒂芬·肖尔回顾展”开幕当天，《中国摄影》对他进行专访时，肖尔特别谈到了注意力的问题。这好像是几天后的19号肖尔在讲座中途离场的预告。他谈到，在几十年的教学工作中，他看到几代人的成长，但今天的一些趋势让他困扰，其中就包括年轻人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

Ennis, Montana. 2020

肖尔说：“我感兴趣的是，真正用清晰而专注的注意力看待日常世界。”他认为注意力是力量的本质，也生命体验的核心。如果不集中注意力，一个人就很难成长。从这个角度来说，肖尔所担心并不只是学艺术、搞艺术的人。整个社会，从放下手机、iPad就无所事事的小孩子，到被短视频制造的廉价多巴胺裹挟的成年人，都在与自己宝贵的专注力渐行渐远。

Red Bluff, Montana. 2020

同样的，欣赏肖尔的摄影作品也需要注意力。肖尔照片中的对象都是人们斯通见惯的事物，但在日常生活中，它们也是最转瞬即逝的风景。所以，很多熟悉的东西，在肖尔的作品中，会让人感到陌生，因为我们的注意力可能从来没有落在它们之上。这也是艺术家对人们的提醒。正如肖尔说的：“我一直对日常经历很感兴趣。这与我当时的一个想法有关，那就是关注生活中的普通时刻，而不仅仅是那些具有戏剧性的时刻。注意力是一种自我意识——你会意识到自己在集中注意力。这是一种不同的经历，我从中得到了滋养。即便现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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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肖尔经典作品

Uncommon Places
《不寻常之地》

Room 125, Westbank Motel, Idaho Falls, Idaho, July 18, 1973

Slot Car Raceway, Fourth Street, Harrisburg, Pennsylvania, July 4, 1973

South of Klamath Falls, U.S. 97, Oregon, July 21, 1973

Sha-Mar Beauty Salon, Chestnut Street, Harrisburg, Pennsylvania, July 4, 1973

West Fifteenth Street and Vine Street, Cincinnati, Ohio, May 15, 1974

Natural Bridge, New York, July 31, 1974

Lookout Hotel, Ogunquit, Maine, July 16, 1974

Broad Street, Regina, Saskatchewan, August 17, 1974

U.S. 93, Wikieup, Arizona, December 14, 1976

Perrine, Florida, November 11, 1977

American Surfaces
《美国表面》

Queens, New York, April 1972

Grand Canyon, June 1972

Holbrook, Arizona, June 1972

Henderson, North Carolina, June 1972

Meridian, Mississippi, June 1972

Amarillo, Texas, July 1972

New York City, New York, July 1972

Warhol
《沃霍尔》

Luzzara
《卢扎拉》

Luzzara, Italy, 1993

Luzzara, Italy, 1993

Luzzara, Italy, 1993

Luzzara, Italy, 1993

Elements
《要素》

Brewster County, Texas 1988

Ashkelon, Israel, 1996

Ashkelon, Israel, 1996

Yucatan, Mexico, 1990

Ukraine
《乌克兰》